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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行要求明示贷款年化利率已两个月，部分互联网贷款产品依旧在玩“躲猫猫”。南都记者选择了市面上25个互联网贷款平台的30余款产品，对其贷款利率展示情况进行了透明度测试。

　　实测结果显示，利用最低日息、优惠券和几天免息期诱导借款人激活额度进行借款，利率范围不明晰、费率展示五花八门不可自主选择还款方式等这些套路仍然出现在一些互联网金融APP里。滴水贷、沃易贷等产品则依然只展示了最低日息；包括任性付等在内的多款信用付产品未在消费分期时展示年化利率，未按照监管要求进行整改；而包括微粒贷等在内的近三分之一被测产品在授信、申请借款前无法获知利率区间。

　　　　Part 1

　　滴水贷、沃易贷等仍只展示最低日息

　　微博借钱实际贷款成本触及36%红线

　　　　3月的最后一天，中国人民银行发布公告〔2021〕第3号（以下简称“新规”）明确，“所有贷款产品均应明示贷款年化利率”。其中要求，小额贷款公司以及为贷款业务提供广告或展示平台的互联网平台等也同属受监管机构。

　　　　为了解清楚各类放贷机构整改情况，南都记者测试了25个主流互联网贷款平台上的30余款产品，重点关注了平台上消费类信贷产品的贷前利率展示情况，包含蚂蚁、京东、腾讯、百度、头条、美团、滴滴等互联网巨头旗下消费贷产品，以及马上消费金融、平安消费金融、招联消费金融、海尔消费金融等消费金融公司与360数科、乐信、信也科技等头部助贷机构的借款产品。

　　　　南都记者发现，随着央行要求明示贷款年利率，多家互联网平台信贷产品都采取行动，主动更改了贷款产品的利率展示方式。如美团生活费、百度有钱花、今日头条放心借等借款页面，除了原有的日利率以外，对折算的年化利率也有了展示。

　　　　但根据3月31日央行发布公告的要求细则来看，很多整改后的产品仍然存在诸多瑕疵。比如，滴滴出行旗下滴水贷产品依然只展示了最低日息，“1千元1天最低只需0.15元”；中国联通和沃钱包APP中的“沃易贷”产品，在部分页面仅展示最低日利率“日利率低至万1.5”，而部分页面改为显示最低年化利率即“年化利率最低5.88%（借1000元每天最低1毛6）”，但两者存在相互矛盾；中国移动旗下“和包支付”APP中的“号码借”产品也仅展示“日利率万2.2起”。

　　　　又如，“新规”要求，贷款年化利率应以对借款人收取的所有贷款成本与其实际占用的贷款本金的比例计算，并折算为年化形式。其中，贷款成本应包括利息及与贷款直接相关的各类费用。

　　　　这是指，诸如服务费、保险费、逾期费、罚息等费用均应计入综合利息，以“综合年化成本”来展示贷款利率。而在南都记者实测的30余款互联网贷款产品中，只有平安普惠、拍拍贷和360借条在借款前页面展示了“综合年化成本”，其他产品均未在展示页面提及费用构成或是否为全部借款成本。不过拍拍贷借款和360借条页面都只展示了“最低综合年化成本为9%起”，并无区间展示；而平安普惠借款页面则展示其“综合年化成本为11.3%-23.9%”。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借款产品的年利率刚好卡在24%这第一道红线以下，还有更多贷款产品利率已经触及36%的第二道红线。2015年，最高法公布的《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明确了“两线三区”的做法，“两线”为36%和24%两条红线；“三区”指两条红线划分出的区域：24%以下为司法保护区；24%～36%为自然债务区；超过36%为无效区，属于非法放贷。尽管该规定是为了规范民间借贷行为，但长期以来贷款市场的各类放贷主体也普遍参考该标准进行定价。

　　　　比如，在美图秀秀APP中，南都记者实测发现，该平台的借钱模块对接的产品是由微博借钱提供的消费贷产品，其宣传推广首页展示年利率7.2%起，南都记者填写个人资料，上传了各种认证资料进行授信后，获得了33000元的额度，而贷款年化综合利率高达36%。在唯品花和唯品花取现两个产品的申请过程中，南都记者查阅其中一个贷款合同发现，唯品花的其中一个资金方是马上消费金融，合同中显示，“本合同下贷款，甲方向乙方实际收取的利息及罚息的总和折算后不超过年利率36%”。

　　　　Part 2

　　多款信用付产品未在消费分期前展示年化利率

　　近三分之一被测产品在申请前无法获知利率范围

　　　　在南都记者实测的这些主流贷款平台上，不少平台都提供信用付产品，如蚂蚁花呗、京东白条、苏宁任性付、唯品会唯品花和美团月付等。根据南都记者实测发现，有包括苏宁任性付在内的多款信用付产品并未按照监管要求进行整改，没有在用户进行消费分期前，展示折合年化利率，只是展示了分期消费每期手续费费用。在同类型的产品中，只有蚂蚁花呗一款产品在消费者购物使用分期之前能够获知使用花呗分期购物后的实际费用成本。在实际场景中，产品设计往往以“手续费”代替“利息费用”，但南都记者查阅产品协议发现，有部分贷款资金提供方特别就信用付产品分期手续费作出过说明，不过，由于在产品协议中而非产品宣传页面，容易被消费者忽略，而这种在特定消费分期场景中采用模棱两可的利率展示方式，也对消费者造成了一定的误导。

　　　　此外，在南都记者所测试的30余款产品中，有9款产品都无法在授信和申请借款之前获知利率参考范围，存在这些情况的产品包括微粒贷、小米随星借、唯品会旗下唯品花取现、翼支付借钱、分期乐旗下乐花借钱、招联消费金融和海尔消费金融等。

　　　　根据测试，在成功授信获得额度前，上述产品APP、官网以及产品页面均未明示年化利率区间，而是需要用户填写个人资料，绑定银行卡，上传个人身份证、经过人脸识别或上传录制人脸识别验证视频，并同意该平台和合作的第三方机构、合作资金方等查询征信报告后，才有可能知道贷款产品年化利率。但遗憾的是，部分平台在用户完成所有资料上传、认证和授信流程后，也会因个人资质或其他原因被拒之门外，给用户弹出“无贷款额度”、“无法申请贷款”等提示后，用户依然无从查看贷款产品的年化利率区间。只有在成功获得额度的同时，才能获知匹配用户资信情况的贷款利率。

　　　　对此，有部分互联网平台解释称，虽然在产品宣传页面未展示年化利率，但当用户填写完个人信息，正式进入贷款申请流程后，就会有相关的金融机构根据用户的征信情况，给出贷款额度和年化利率。对于这一说法，有业内人士指出，“对于不同资质的借款人，的确是需要根据审核情况给到最终的额度和贷款利率，但作为贷款平台，也应该提前展示年化利率的区间，以满足消费者的知情权。”

　　　　此外，“新规”要求，所有从事贷款业务的机构，在网站、移动端应用程序、宣传海报等渠道进行营销时，应当以明显的方式向借款人展示年化利率，并在签订贷款合同时载明，也可根据需要同时展示日利率、月利率等信息，但不应比年化利率更明显。但南都记者实测发现，在京东金条的宣传页面中，并无贷款利率展示，除“最高借款额度20万”的主要推广文案之外，“50000元免费用15天”的推广展示在申请按钮正上方，在整个界面最中间，占据了视觉中心位置。

　　　　Part 3

　　多数产品普遍采用单利计算贷款年费率

　　不同还款方式成本相差甚远

　　　　另外，“新规”还明确要求：“贷款年化利率可采用复利或单利方法计算。复利计算方法即内部收益率法。对采用单利计算方法的，应说明是单利。”

　　　　但南都记者实测发现，贷款机构年利普遍以单利计算，仅京东金融、微粒贷、苏宁金融、马上消费金融和唯品会几家作出如实说明。

　　　　据了解，贷款机构一般有APR（即名义利率）和IRR（即实际利率）两种利率口径，其中名义利率远低于实际利率，而实际利率比名义利率更能反映资金的时间价值。因此，比较来看，在很多收费模式下，复利的计算结果往往会高于单利的计算结果。

　　　　比如，某消费金融公司贷款，期限为1年，按月还款，共12期，本金为10万元。按照还款计划，借款人在借款当期一次性支付1000元服务费，并从借款后第一个月末起，每月等额偿还8833.3元，其中本金100000/12=8333.3元，分期费（按初始贷款本金的0.5%计算）100000*0.5%=500元。那么，这笔贷款以单利计算的综合年化利率约为12.80%，而以IRR方法计算的综合年化利率约为13.58%。

　　　　实际上，IRR的计算方式更能够真实呈现出借款人的贷款实际成本。有业内人士指出，将IRR引入监管规定，有助于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防止消费者在不知道真实成本的情况下被“误导”而申请贷款。

　　　　但互联网消费贷产品往往设计成每月“等额本息”还款方式，非专业人士不可能计算真实利率，甚至容易形成“利率低”的直观印象，实际上却承担着非常高的IRR利率成本。等额本息还款方式，实际上就是采用复合利率计算方式计息，承担的IRR利率成本较高。比较来看，在很多收费模式下，复利的计算结果往往会高于单利的计算结果。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还款方式，消费者付出的实际还款成本也相去甚远。比如蚂蚁借呗可以选择“等额本息”和“先息后本”两种还款方式。以借10000元为例，选择“等额本息”方式，每月还款金额固定，借满12个月总利息为708.6元。而选择“先息后本”还款方式，则是第1期到第11期只还分期利息，最后一期才还本金，借满12个月的总利息是1277.5元。对比可以发现，两者成本差距很大，提醒消费者注意合理选择还款模式。不过，南都记者实测发现，大多数产品是默认“等额本息”的还款方式。

　　　　记者观察

　　　　统一贷款利率的　披露方式任重道远

　　　　近年，各互联网平台推出各种花样的借贷产品来适应大众消费需求。从测评来看，各平台的计息方法可谓是五花八门，让消费者摸不着头脑，有不少互联网平台贷款利率展示都有误导性。

　　　　实际上，南都记者此前收到不少消费者投诉，反映问题多是互联网平台贷款产品宣传贷款利率与实际利率不符。消费者往往因为各类优惠券、返现券的诱惑在不知情中成为借贷人；或者由“下款快”“高额低息”“还款压力小”的贷款广告吸引去申请贷款，签署完贷款协议或还款时才发现，现实总是套路满满。这些被投诉的互联网消费贷平台，往往是互联网巨头或新贵布局金融业务开发的贷款产品，资金方也均为银行、消费金融公司、互联网小贷公司等持牌机构，大多有着“体面”的身份，但依然令消费者在不知不觉中掉入“陷阱”。

　　　　近年来，贷款标识利率的标准不一、不透明等已成顽疾。对于分期偿还类借贷产品利率的计算方式，业内也存在争议，有的采用是名义利率（APR），有的采用内部收益率（IRR）。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教授盘和林对南都记者表示，“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模糊掉资金的时间价值，从而出现利率难以比较的问题。按央行要求，即使推出对应产品，也需要换算成年化利率。否则，会变为一种误导”。

　　　　对此，数据宝产品研究院院长李可顺也指出，“信贷产品借款周期从年到月、从月到日，看着是降低了用户的借款门槛。其实从心理学角度，是通过降低用户对借款成本的敏感度，来提高用户使用频率（贷款结算频率），利用用户对借款周期灵活、可控性强、随借可随还的盲目自信，图的是用户高频次逾期后的罚息收入。而由于并未仔细测算（等原因），从潜意识里，这些用户可能还认为罚息不高”。

　　　　对于新规的下发，受访业内专家都认为，的确能够有效防范金融机构以各种名变相收取各类费用，增加借款人的隐形成本。消费金融专家苏筱芮表示，监管此举旨在从金融营销宣传环节切入，统一贷款利率的披露方式，既能够遏制金融机构利用不当宣传的漏洞实施恶性竞争，也能够保护金融消费者的知情权，长远来看有利于促进消费金融市场的良性竞争。

　　　　南都记者注意到，央行在公告中标注了用IRR方式计算成本，并给出了一次还本付息、分期偿还两类方案。在苏筱芮看来，这既能够统一贷款利率的计算方式，也为机构在后续实践中提供有效参照。但一位华南互联网金融公司的从业人士向南都记者反馈称，在央行文件中提到了，随后又指出“贷款年化利率可采用复利或单利方法计算”，这其实会让机构在调整利率展示情况时有空子可钻。苏筱芮也表示，后续机构是否会用IRR方式替代此前的APR方式进行披露仍有待观察。